澹台瑜今日穿着珍珠白暗纹妆花锻对襟上襦,胭脂红缕金百蝶白玉束腰锦缎曳地裙,如云长发梳成了凌云髻,斜插一支金累丝嵌宝石凤穿牡丹簪,光洁的额间画有火红色牡丹花钿,用金粉勾了花蕊。

    她整个人立在门口,明艳逼人,教人挪不开眼,美人犹如画中仙。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目光,澹台瑜没多做停留,迈开步子,跟随领路的内侍走到殿内去。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殿内众人在到她的那一瞬间纷纷屏住呼吸,直到看她碎步轻挪才缓了一口气。

    美人的步伐蹁跹,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了殿内少年郎的心口上,一步一步……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有人情不自禁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正往坐席上走的澹台瑜的耳朵里。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为澹台瑜说尽溢美之词的郝逸云。

    她好奇地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只一眼,就教那块的人心神荡漾。

    顾盼神飞,不过如此了。

    转眼间已经到达澹台瑜的坐席跟前,领路的内侍开口道,“郡主,您的坐席到了。”说着就要退下。

    澹台瑜颔首道,“有劳。”

    方才一路,年纪稍长的妇人观察着她的仪态,见此情形都在心中连连称叹,那些担心她自恃貌美就目中无人的想法烟消云散,家里有适龄儿郎的妇人转而做起了与之结亲打算。

    澹台瑜方一坐定就环视四周,想找见自己的弟弟坐在哪里。

    当她抬头看向右前方时,澹台瑾正朝着她望过来。只见他无声地对着澹台瑜做口型,“我在这儿。”

    旁边的萧羽拿起酒杯和她隔空示意,算是打招呼。两人紧临几位皇子坐着。

    由于男女在大殿东西两侧分席而坐,他们这几个天潢贵胄的席位还靠近上首位置,一来一去的动作自然落到不少人眼里,澹台瑜本就引人注目,很多人沿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澹台瑾、萧羽几人。

    几位皆是容貌绝佳的翩翩佳公子,不由得叫殿内女郎议论纷纷。

    “那位身穿靛青色直裾的公子是哪位?”一位娇美女郎小声问道。

    身旁的贵女飞快地往那边瞟了一眼,“那位公子是澹台瑾,将军府的少将军,我在宫宴上见过他几次。”

    “啊,他也姓澹台么?和今日册封的长乐郡主是什么关系?”

    “他是澹台瑜的弟弟。”贵女没好气地说。

    但那位女郎还由自言语着,“哦,怪不得看起来和长乐郡主十分亲厚,仔细看来,眉眼间和长乐郡主倒有几分相似呢。”

    听着女郎一口一个长乐郡主,贵女干脆不再搭话,兀自吃着一块芙蓉糕。

    这名贵女正是建荣郡主郑盼。她本就不满澹台瑜得封郡主,没成想当今竟为了她大宴群臣,这场面比她自己册封郡主那会儿一道干巴巴的旨意不知壮观到哪里去。偏偏方才那个乡巴佬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她面前一口一个长乐郡主,她很生气。

    还有澹台瑾怎么长得和澹台瑜相似了?一个凤眸上挑,美如冠玉,一个长着一双惹人厌的桃花眼。郑盼心想,不愧是乡巴佬,审美有问题。

    澹台瑜倒是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明眸已是惹人厌了,依旧自顾自地吃茶,一边等着圣驾,一边对向她打招呼的人回礼。

    没多久她似乎是感受到了旁边一束灼灼的目光,不由得朝旁边瞥了一眼。

    只见一女郎见她望了过来,喜不自胜,冲她莞尔,“郡主一路辛苦。”

    今日大多数人都是恭贺她得封郡主,鲜少有人记得这场宫宴也是为她而设的接风宴,澹台瑜回以微笑,继而思索眼前的圆脸女郎是谁。

    女郎似乎看穿了澹台瑜不认得她是谁,便自报家门,爽朗道,“我是九门提督之女阮文君,家父曾外放到边城做过几年官,我长在边城,是以听到你不久前才从西北回来倍感亲切。郡主可不要嫌弃我话多。”

    见她为人爽朗又说明了来意,澹台瑜心下对她顿生好感,谈论起了边城风物,话题大多离不开吃食。

    “我初到边城,吃的一碟枣泥白云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叫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味道呢。家里的婢女得了那个糕点方子,做出来却不是那种味道。”澹台瑜甚是苦恼,她回来后让袖月尝试过做枣泥白云糕,没能成功过。

    “郡主有所不知,西北的草场众多,光照充足,畜牧条件得天独厚,牛奶更为香浓,这点是京都比不上的。下次郡主要是再想做西北的奶制品了,可以在西市有西北特产的铺子买些乳酪,用它做出来口味更佳。”

    西市售卖的多是日常生活品,商品种类繁多,又称为“金市”。周围坊里居住有不少外国商户,尤以胡商最多,经营香料宝石马匹美酒等,其中胡姬酒肆最为出名。

    澹台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之前不得要领。”

    阮文君见澹台瑜认真受教的样子,越发喜欢眼前人比花娇的女子。

    “对了,你别一口叫我一声郡主,叫得生分,既然你我如此投缘,不如姐妹相称?”澹台瑜记得话本里的交友就是这样说的。

    她自己从小到大就没几个手帕交。小时候经常和弟弟与萧羽还有那几个皇子玩在一起,长大正是闺中女子交友赴宴的时候她却远走西北,实在是斩断了她与闺中密友接触的可能。

    当然,除了远在乌部的尤兰达。

    “好啊,我正有此意。我虚长你一岁,若是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好,阮姐姐。”澹台瑜甜甜地叫了一声,眼里都是笑意。

    宫宴即将正式开始,圣驾才姗姗来迟,元丰帝由着内侍开道,走到了九阶之上,紧随其后的是皇后与宸贵妃,分别落坐在元丰帝的左右两侧,殿内之人一齐端起酒杯恭祝元丰帝圣体安康。

    元丰帝轻啜一口,就大手一挥示意内监宣读册封澹台瑜为郡主的圣旨。

    在百官面前宣读完毕后,澹台瑜成为长乐郡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随即,皇后与宸贵妃又将各自对澹台瑜的赏赐派人赐了上来。

    趁着这工夫,几位皇子也将贺礼递给了澹台瑜。

    皇子与朝臣私下来往在皇帝心中总是不美,是以他们只能在此刻光明正大地送贺礼给将军之女。

    就连皇二子墨清泽都送来了银累丝珐琅盆珊瑚牡丹盆景,珊瑚牡丹栩栩如生,让澹台瑜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道,墨清泽到底是成长了不少,不管私底下如何下黑手,知道表面上至少得过得去。

    皇三子墨清湛在宫宴场合没那么不靠谱,送的不是他之前说过的话本集,而是一只青花喜鹊登梅图橄榄瓶,釉质细腻,一看就非凡品。

    皇六子墨清涯送的是桂花月兔图折扇,扇面是前朝名士所画,正好暗含了澹台瑜的生肖。

    而皇五子墨清泊,送的就是他昨天提到的焦尾琴。

    焦尾琴一出现,引得爱琴之人议论纷纷。

    “居然是焦尾琴现世。”

    “名琴配美人,方能相得益彰。”

    元丰帝对几位儿子送出来的贺礼也是相当满意,毕竟澹台瑜是他看中的儿媳,哪个儿子能得了她的青眼,也算得功德圆满。

    他一高兴,望了望正端坐在案几前的澹台瑜,复而又想着给她一些封赏。

    但澹台瑜已封郡主,大出风头,再加封她不适合,于是心下有了新主意,“澹台瑾何在?”

    澹台瑾应声走出来跪在大殿中央,“臣在。”

    “你姐姐封了郡主,不给你一点封赏,倒显得朕偏心似的,如此,明日起你就去北镇抚司报到,先做个锦衣卫千户试试。”

    要知道澹台瑾之前不过在一个闲散衙门挂了一个虚职,如今十五岁左右就官拜锦衣卫千户,泼天圣宠不过如此。

    殿内不少人看向了澹台瑾,家里有女儿的巴不得与他结亲。

    少年英武俊朗,又步步高升,那些女郎们是越看越喜欢。

    澹台瑜与澹台瑾对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不可置信。这老皇帝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还是他又打着什么歪主意准备将澹台家放在烈火上烤?

    澹台瑜摇摇头,示意边走边看,先拿到手里再说。

    旁人看向澹台翎和秦雨婳的目光也是艳羡不已,瞧,人家有一对多好的儿女。

    酒过三巡,元丰帝称自己留在宴会上碍手碍脚的,叫年轻人为难,带着一众扈从准备离开太极殿。

    “你们这些老家伙也别留在这里碍眼,叫他们年轻人自己玩去,畅音阁备了新剧目,和朕一块听戏去。”

    皇帝都发话了,底下人岂敢不从。那些朝臣命妇连同两位后妃又跟着元丰帝去了畅音阁。

    眼下太极殿只留王孙贵女们。

    澹台瑜觉得自从皇子们送来贺礼后,总有一束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她身后的贺礼,心下好奇,就问旁边的阮文君,“右手边穿水蓝色衣衫的女子是谁,怎的一直在望我?”

    “哦,她啊,是谢以真。”

    澹台瑜终于是见到了谢以真本人。女子看起来娴静典雅,确实是名门淑女。

    谢以真不时地望向焦尾琴,澹台瑜能发觉,坐在她身边的女郎也是发觉了。

    她旁边坐着的,正是方才问起澹台瑾的那个女郎,名唤杜佩儿,与谢以真是好友,同是不久前来刚来京都的人。

    杜佩儿以为谢以真是爱琴心切,才频频看向焦尾琴,于是替她开口,“既然圣上金口玉言说让我等这些小辈玩得尽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声音的高低刚好,能让殿内的人都听清楚。

    甫一开口,便吸引了一众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望向她,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她继续朗声道,“素闻焦尾琴人间难寻,今日既然名琴现世,可想而知我等具是有耳福之人。”

    还是没人接话,大家都等着她的下文。

    杜佩儿见状,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赶巧素有‘琴中仙子’之称的谢小姐在这里,不如我厚着脸皮借花献佛,请谢小姐为大家抚琴一曲,郡主意下如何?”

    说罢她望向澹台瑜寻求意见,众人也是瞧着澹台瑜,看她如何回复。

    一旁的谢以真闻言轻轻摇头,似有难言之处,楚楚可怜。

    原来在这儿等她呢?焦尾琴是墨清泊千辛万苦她寻来的,她自己都没碰过,要让别人抢了先?借谁的花?献哪家的佛?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她要是不借,岂不是被人说小气?这是逼上梁山?

    不过杜佩儿有一句说得对,她的确是厚脸皮。

    澹台瑜也不知道自己何以这般生气,腹诽一阵,面上还是莞尔,久久不言。

    久到旁人的目光在她俩之间打了几个来回,久到杜佩儿似乎是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说得不妥脸色不佳但还是硬撑着期待澹台瑜的回复。

    澹台瑜看了一眼杜佩儿,目光复而转向谢以真,“你要弹么?”

    哪有坐享其成的事,我就是要你亲口说,让你觉得是你夺人所好。

    谢以真似乎被她突然的一问给问住了,怔了怔神,“我……”欲语还休。

    杜佩儿却不答应了,口气有些不好,“郡主,你还没回答我呢。”

    澹台瑜却笑道,“怎么,是你要弹么?”

    虽然她笑着,杜佩儿却感到丝丝寒意。

    谢以真似乎深吸一口气,答道,“那我献丑了。”

    在场一些人看着落落大方的澹台瑜与柔弱而慌张的谢以真,心里不知不觉将一杆秤倾向了澹台瑜那边。

    大家风范与小家子气,很显然,世人钟爱大家风范。

    但澹台瑾那几人却知道,澹台瑜是生气了,不然不会露出那样的笑意,冷眼旁观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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